易晓明 | 审美与校服:走向人生的审美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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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的审美化:关乎意义和心灵的审美
马克思指出,人类有很多种认识和把握世界的方式。有科学的、道德、实践的,还有审美的方式。那么何为审美的方式?
“审美”一词的词源是希腊文Aisthesis, 意为感官认识。德国哲学家鲍姆嘉通据此创立了一个新词——美学(aesthetics),他认为,“美是感性认识的完善”,人不仅靠逻辑和语言去把握事物,还可以靠感知觉、情感与世界建立关联,通过感性认识把握事物的本质。
朱光潜用简单的例子揭示了审美方式与其他方式的差别。面对一棵松树,科学家可能会问:这棵树生长了多少年、是什么科属、学名叫什么……这是一种科学的认知方式。商人可能会想:这棵树可以卖多少钱、可以做成什么商品,这是从利益的角度来把握树。而一个艺术家、一个有审美眼光的人,则看见松树的外形、色彩和姿态,从中感受一种精神的动力, 这是审美的方式。
美感是审美过程中产生的愉悦体验,这可以是正向的愉悦,也可能表现为如感动落泪等负向情绪。如罗中立的油画作品《父亲》使我们感受到父辈的艰辛,这种体验也许不带给人快乐感,但确是一种美感体验,它不仅激发视觉感官,更唤起记忆和情感。因而,美感不只是审美主体的感官激起,它更是感发,即审美对象与审美主体的经历、情感的共鸣及精神上的唤醒和启迪。
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美关乎意义、关乎心灵。美就是一种人生态度。正如蒋勋所说:“美应该是一种生命的从容,美应该是生命中的一种悠闲,美应该是生命的一种豁达。如果处在焦虑、不安全的状况,美大概很难存在。”杨绛也说:“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从容和淡定。”
这其实就是中国传统美学所倡导的人生的审美化。在古人看来,琴棋书画不仅是艺术的表现形式,更是修身养性的方式,以此达到人格的教化。如“暮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”,沉醉于此,有了人和自然的和谐体验;“从心所欲而不逾矩”追求人的精神自由;“兴于诗、立于礼、成于乐”“志于道、据于德、依于仁、游于艺”则通过艺术的感染和教化,塑造人的精神人格;老庄的《逍遥游》超越世俗的束缚,达到人与天地同游的精神状态;沈复在《浮生六记》中描写中国古人如何在日常点滴中寻找生活的美好,实现精神和情感的韬养。如梁启超所说,每个人要生活于趣味当中。
中国的审美传统,在西方也有呼应。我们过去总认为审美一定是高高在上、阳春白雪的,但杜威说恰恰并非这样—— 当日常衣食住行中的点滴体验变得清晰、完整和强烈,人们获得的体验不亚于自己在欣赏艺术作品时的体验。
杜威在其美学著作《艺术即经验》里提出“一个经验”。“艺术即经验”旨在“恢复审 美经验与生活的正常过程间的连续性……回到对普通或平常的东西的经验,发现这些经验中所拥有的审美性质”。他使审美经验与日常经验之间有了天然的联系,将审美经验的获得指向了人生的完满和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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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面当代审美危机:形式之美与心灵之美
审美是人类一种不可或缺的理解和把握世界的方式,然而,随着逻辑理性科学的发展,日常知觉代替了审美知觉。当代人正面临一场审美危机,形式之美的危机在于和谐之美的缺失和破坏,心灵之美的危机则映照了现代人的生存困顿。
现代生活中常有不美的存在,无疑是现代审美的一种缺失,这让我们无法与外在事物建立审美关系。而回顾传统建筑,从形状到色彩的形式之美,饱含中国传统的审美追求和文化意味。
爱德华•蒙克的油画作品《呐喊》反映了20世纪初人们进入新世纪后的抓狂状态,当下,人们仍在三头六臂的匆忙状态中“呐喊”,一部分人也选择“躺平”。当人们的生活审美、艺术审美、自然审美之心欠缺,而这恰恰是美育的可为之处。
德国哲学家席勒在《美育书简》中提出,“有健康的教育,有审视力的教育,有道德的教育,也有趣味和美的教育。最后一种教育的意图是,在尽可能的和谐之中培养我们的感性和精神的整体”。
美育唤起童年的记忆,并激活童年时期所保有的、以审美去感受和把握世界的方式。当下的人们过于理性化,美育则开启一种新的、不同的看待、感受、思考世界的方式。而当我们越是积极地感受、全身心地参与,就越能够打破枯燥、被动、厌倦的生活,从而建构新的意义,发现一个充满色彩、声音和不确定的新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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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用功能之外,校服的美育价值
当感受和把握世界的方式变得多元,看待一件校服时,便有了新的视角。校服应该彰显孩子们的青春、美丽、智慧,因而它既需要有实用功能、教育功能,同时也应体现一种审美的追求,具有审美功能。
一件件校服与学校文化也是相关联的,好的学校的学生更愿意穿校服,甚至将校服作为终身保留的纪念品。校服的象征意义超越实用意义,成为学业成就的标志或象征,这是校服的教育功能。
校服,同样承载审美功能。然而,在现代学生的眼中,大多校服仍然设计不美观、舒适性不够、个性化不足,难以让学生彰显自我。青少年时期的孩子正是审美需求旺盛、审美素养形成的关键期。而被戏称为“面口袋”的校服是去审美化的,只注重实用功能,考虑功能性等需求,从某种角度来说,蔑视了人的身体之美。人最初的审美意识,是对自我身体美的一种观照。青少年处在不断发育的过程中,需要对自己的身体有积极的欣赏和悦纳。
一件件校服的生产,不仅要运用科学的思维,也要有审美的眼光;不仅重视校服的尺寸和做工,更要在色彩形制中注入情感的连接和审美的愉悦。在此我仅就校服的颜色谈点想法。
康定斯基在《论艺术的精神》中说:“色彩能唤起一种相应的生理感觉,毫无疑问,这些感觉对心灵会发生强烈的作用。”那么我们该如何发挥颜色的作用,让校服变得更有文化、有情感、有意味,从而实现其美育作用?
蓝色在校服中运用较多。校服最早出现在英国,当时的英国人认为,蓝色象征谦逊,将它融入校服设计,帮助孩子从小做一个谦虚的人。同样,白色是光明的象征色,其代表明亮、干净、畅快、朴素与雅致,这几乎就是孩子所具有的品质,和孩子们所处的年龄段的心理特质高度吻合。
中国校服是否可以让色彩具有中国意味呢?中国色,又不止于色。不同于西方科学主义的色相、色环、对比色等颜色概念,中国人对颜色的界定有更多人文情怀,颜色是中国人看待世界的方式,其背后蕴藏着流传千年的东方审美和古老智慧。
中国传统色与两大自然系统相对应,一个是五行,一个是四季。有学者对中国传统色进行文献史料搜集,总结出三百八十余种颜色。而其命名,也不是一种科学主义的命名方式,背后蕴含着古人仰观俯察、对宇宙天地的感受。 古人将情感融入颜色,做出诗意化的表达。
因此,我希望在校服的设计过程中,除了考虑颜色牢固度等功能性问题,也应该让校服的颜色具有情感意味,让文化在审美化的校服里得以传递。色彩之外,怎样运用历史文化元素,来彰显中国传统的审美文化?如何适应当代青少年的审美心理和偏好?如何符合不同年龄、性别、生理状况的学生的身心特点和需求?如何彰显不同学校文化价值定位和教育理念?如何将时尚元素、新科技、新材料融入校服当中,使得校服具有更好的互动性?……一件件校服,不仅要满足学生的使用性需求,更要满足其对美的情感体验需求,从而让校服的设计更好地发挥教育价值,走向审美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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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易晓明
来源 | 《優教育》杂志第37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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